笼中羽翅，心向云天

图片

檐下的鸟笼又积了些灰，那只绣眼鸟总在晨光里扑棱翅膀，竹条间漏下的光斑落在它脊背的翡翠色羽毛上，像撒了把碎玻璃。我伸手想去拂开笼角的蛛网，它却忽地安静下来，歪着头看我，眼睛里盛着半片未醒的晨雾。

总觉得心就像这样被囚禁的生灵。少时读陶渊明“久在樊笼里，复得返自然”，只当是文人的浪漫想象，直到某天在地铁里看见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对着手机屏幕叹气，看见母亲站在厨房窗边，把刚想说出口的旅行计划又咽回油烟里，才忽然懂得，这世上有多少翅膀，都被无形的线轻轻缚住。那线是凌晨三点未关的电脑屏幕，是孩子书包上摇摇欲坠的拉链，是老人口中那句“等有空了”的叹息。

如今再看檐下的鸟笼，忽然有了新的意趣。阳光穿过竹条，在地上织出菱形的格子，鸟雀跳跃其间，像在跳一支没有边界的舞。我给它添了碟新的小米，它忽然振翅而起，翅膀拍打的声音里，有竹影摇曳，有流云轻晃，有千万里山河的回响。原来心的大小从来不由天地界定，当你在柴米油盐里种出诗意，在昼夜晨昏间织就梦想，方寸之间，亦可得见辽阔山河。

风起时，鸟笼在檐下轻轻摇晃，像一只想要远航的船。绣眼鸟忽然发出清亮的啼叫，那声音穿过纱窗，掠过邻家的爬山虎，向着云层深处飞去。而我知道，在某个瞬间，它的翅膀已经掠过了雪山之巅，掠过了深海之蓝，在我们看不见的远方，替我们完成了所有未竟的飞翔。